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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抱(1 / 2)





  说起来温窈进宫也快一年了, 又是满朝皆知的宠贯六宫,偏偏她对这座金碧辉煌权力象征的皇宫很陌生。

  除了承乾宫,也就御花园她去的次数算多一些。

  可就是去御花园的那三次也都不是她本意。

  再者就是华阳宫了。

  至于其他地儿, 她是真的没去过。

  仔细论起来,她进宫以来,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时间,都是在松翠宫。

  是以, 来文山殿的路上, 温窈只觉得入目处都是陌生。

  初春的天儿, 枝丫虽然依然光秃秃的, 但已经泛出青嫩的生机,瞧着倒是让人心生欢喜, 尤其红墙琉璃瓦,飞檐翘角,清风吹过, 檐下铃铛叮当轻响,别有一番韵味, 只不过温窈现在却没什么欣赏的心思,也提不起来劲。

  她遭的这一通罪, 来势汹汹,不过高烧退的也快, 退烧后总是难免虚弱打不起精神, 更何况她现在心里压着事。

  文山殿被宫人私下里称之为‘冷宫’, 自然离不开冷宫的特质。

  偏,远, 破旧。

  一个不少。

  还没踏进宫门, 腐朽的霉味便远远飘来, 温窈抿唇皱眉。

  “主子……”南巧挥着帕子在主子面前扇了扇,担忧道:“要不还是回罢,您这刚刚好一些,这里实在太……有什么话,把人宣去问话不好了?”

  温窈抬头看了眼被把文山殿死死看守起来的侍卫和宫人,淡淡道:“不碍事。”

  刚刚从承乾宫出来时,就已经劝了许久,可压根劝不住。

  南巧是最清楚主子脾气的,别看平日子温温柔柔,好说话得很,可一旦做了决定,就决不会更改,主子都这么说了,她也没法子,只好扶着她进去。

  他们一行人还没到的时候,便有宫人跑过来传了话,侍卫和宫人看到温嫔娘娘过来,行了礼就要护着人进去。

  “别跟着了,”温窈看了那俩宫人一眼,淡笑着道:“也没什么要紧的,本宫只是问两句话。”

  侍卫有点迟疑。

  温窈以为他们是奉了什么命,正要说算了,一个宫人便恭敬道:“温嫔娘娘有所不知,罪妃宁氏现在疯疯癫癫,奴才恐罪妃会伤及娘娘,请娘娘容许奴才先进去安置一下,娘娘再进去……”

  温窈没犹豫,点头:“可以。”

  两个宫人马上小跑着进殿。

  不一会儿,殿内便传来疯狂的辱骂声,还有什么摔倒的声音,温窈听着,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,不过面上表情倒是没有任何一样。

  很快宫人便跑了出来,说是好了,请她进去。

  南巧这才扶着温窈,小心翼翼进了殿。

  殿内一片狼藉。

  桌椅倒了大半。

  宁贵人披头散发被麻绳绑在殿内的一张椅子上,这会儿正瞪着通红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温窈。

  “妖女!”

  温窈刚进殿,迎面就是一声骂。

  瞧她这个样子,温窈也没打算走近,便就站在门口的阳光里,遥遥看着宁贵人。

  “你不得好死!”

  又是一声骂。

  宫人搬了个软凳来,但不敢进来打扰,就站在门口冲南巧打招呼,南巧示意了他一下,他这才猫着腰把软凳放下,又赶紧出去了。

  温窈没坐,她就看着一直冲她破口大骂的宁贵人。

  真是奇了怪了,明明她什么都没做,宁贵人怎么能恨她恨成这样?

  各种诅咒谩骂,听得温窈由一开始的愤怒,到最后都慢慢平静麻木了,她都还在骂。

  不知道的,还以为她刨了她家祖坟呢。

  宁贵人骂了许久,打从昨儿她就没进食了,又一夜没睡,刚刚那两个宫人一进来就拿着绳子把她绑起来,还说什么温嫔娘娘过来问话防止她发疯,可把她气坏了,她全是凭着一口气,骂了这么久的。

  但到底体力有限,骂了这么久,温窈连眉头都没眨一下 ,看她的眼神就跟看一个疯婆子没两样,宁贵人突然就闭了嘴,阴恻恻盯着一脸平静的温窈,恼火道:“你看什么?”

  温窈抬眼看过去:“不骂了?”

  “妖女!”

  温窈站得有点累了,她也没想到宁贵人能骂这么久,她往软凳上一坐,淡淡道:“那你继续好了,我等着。”

  宁贵人恨得牙痒痒,打从她被贬进文山殿,她就日日骂夜夜骂,把温窈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,她做梦都想当着她的面使劲骂她出气。

  可她这么一说,她突然就不想骂了。

  她让她骂她就骂?算个什么东西!

  见宁贵人只瞪着自己,也不骂了,温窈又道:“不骂了?”

  宁贵人下意识就想骂她毒妇,但一想到她肯定又是刚刚那个‘你继续’的姿态,宁贵人把到了嘴边的谩骂生生咽了回去,重重哼了一声:“你这个妖女,这是来耀武扬威,看你自己的胜利成果的吗?你有什么好得意好猖狂的?”

  温窈看着她,她很不能理解,为什么有的人能被人愚弄到这个地步。

  她同她也没结过怨,怎么就这么大的恨了?

  “我有个问题,”来都来了,疑问自然是要当面问清的,尤其她这个疯样子,温窈并不打算久待,便直接开门见山道:“你为什么会觉得,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,是因为我?”

  宁贵人被问得一怔,但很快她就又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:“不是你是谁?敢做不敢认?”

  温窈实在忍不住了,反问道:“你是蠢货吗?”

  骤然被这么骂,宁贵人有点懵,反应过来后就要继续骂温窈:“妖女!蛊惑了皇上,现在又想来蛊惑我?我才不会信你那一套!你不得好死!”

  温窈:“……”

  果然和傻子没有道理可讲。

  除了把你自己拉向傻子的智商水平,并没有任何旁的意义。

  温窈站起来。

  宁贵人以为是自己喝破了她的阴谋,她忍不住要来打自己了,不禁有点激动,看吧,她揭穿这个妖女的真面目了!

  “你不仅蠢,”温窈却压根没过去,只是站起来,远远看着她:“还不可理喻,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,愚不可及,可怜得让人无语。”

  这种怜悯瞧不起的眼神和语气,一下就刺激到宁贵人了:“妖女!你又胡说八道什么,以为这样我就会被你蛊惑吗?”

  “我为什么要针对你?”温窈一脸无语地看着她:“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动心思费精力去对付的?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?”

  宁贵人:“……”

  “有这个功夫,”温窈继续道:“我在宫里喝茶吃点心不好吗?对付你除了浪费精力,我还能有什么收获?”

  宁贵人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  宁贵人想不出,而且再次被温窈这话给刺激到了。

  她瞪了她好片刻,咬着牙道:“因为你恨我!”

  “我恨你什么?”温窈反问。

  宁贵人:“你恨我针对你!恨我在你失宠时奚落你,你气不过!所以你得势后就小人做派,报复我!”

  看她很认真的样子,温窈笑了。

  宁贵人大怒:“你笑什么!”

  温窈:“笑你太看得起自己了。”

  宁贵人:“……”

  说了这么会儿话,温窈嗓音有点不太舒服,她偏头咳了一声,这才继续道:“你对我有什么威胁吗?还是你能挡了我得宠晋位的路?皇上眼里压根没你这个人,我有在你身上浪费时间的功夫,在皇上面前邀宠,再升升位份不好吗?哪怕只是一些身外之物的赏赐呢,也比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好吧?”

  原本她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刺激人的。

  可宁贵人实在太过分。

  打从她进来,就一直咬着她骂。

  就是泥人也有三分性,更何况,她并非没脾气。

  宁贵人脸色顿时难看无比,没有什么比‘皇上眼里压根就没你这个人’‘你根本挡不了我的路’更能刺激一个曾经心怀野心的后妃的了。

  “你哪来的自信我会费尽心机地报复你?”温窈面色平静地看着她:“你不觉得你很是可笑吗?”

  宁贵人:“……”

  “贱、人!”

  温窈没有继续再跟她废话的心情了。

  这种人,见了棺材也不会掉泪的。

  她只相信她认为正确的,只有这样才能为她的失败为她的愚蠢找到借口和发、泄口,哪怕她理智上意识到这是真的,她也不会承认。

  因为承认了,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可怜更加愚蠢,她所做的一切,连同自己活着,都会变成一个笑话,这才是最不能接受的。

  “爱信不信随便你,”温窈掩唇又咳了一声:“听说人死后会进阎罗殿,生前做了什么事,死后阎罗殿也会一一清算,说不定你到了下面还可以同你的好姐妹慧妃相聚,到时候你可以当着判官的面,好好问问她,真相到底是什么。”

  宁贵人霎时愣住。

  不是因为温窈的态度,而是她说的什么死后阎罗殿。

  她、她虽然并不后悔找温窈报仇,可若她说的是真的,那她死后会不会炸油锅?

  “你、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!”她硬着头皮道:“我不怕!”

  温窈本来转身要走了,听到这话,她偏头看了宁贵人一眼:“你怕不怕,跟我有什么关系吗?”

  这眼神太淡,语气也太淡。

  淡的好像眼前根本没有人一样。

  这种轻蔑和无视,让内心本就有些动摇的宁贵人大受打击,她疯了一样冲温窈大喊:“你、你得意不了多久的!你以为皇上真的喜欢你啊!皇上就是一时新鲜!你不过沙利送我大梁来求和的贱婢,还真以为皇上会喜欢你,把你当宝么?做你的春秋大梦,皇上不过是觉得你还有点用,你还瞧不起我,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身份,什么东西……”

  南巧脸色大变,她下意识看了看主子,转头正要让宁贵人闭嘴。

  温窈就在这个时候开了口:“宁氏一族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。”

  话落,她抬脚出去。

  宁贵人愣了一瞬,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后,又开始发疯,谩骂、诅咒……要多难听有多难听,要多刺耳有多刺耳。

  南巧实在听不下去了,要让人去堵了她的嘴。

  温窈眨了眨眼,有点累,只道:“随便她罢。”反正她也骂不了多久了。

  出了这里,她就听不到了,不嫌累就骂去。

  南巧看主子情绪不太好,小声劝了一句:“主子不用把她的话当真,皇上确实是真心待主子的,那宁贵人不过是阴谋败露,故意刺激主子的。”

  温窈轻轻嗯了一声:“我知道。”

  南巧瞧着主子,欲言又止道:“主子瞧着不太开心。”

  温窈看了她一眼:“当然不开心,你去问问竹星,在冰水里泡了后开心么?”

  南巧:“……”

  她瞧着主子面色,有点怀疑,但好像确实如此,中午主子睡着那会儿,她抽空去看竹星,那丫头一直在咬着牙小声搁殿里骂害她落水的宁贵人呢。

  这般想着,南巧便稍稍放心了些。

  温窈心头闷得难受,从文山殿出来,便没有坐轿撵,想走一走。

  走出一段距离便听不到宁贵人歇斯底里的骂声了。

  温窈并没太在意宁贵人到底是如何看她的,她只是觉得,很窒息。

  走了一会儿,温窈突然对扶着她的南巧道:“这宫里,像个吃人的炼狱。”